三年前,贾幼儿还在老家的县城里开出租车,每天早上从他和廖哥儿的镇子里出门,三十里路开到县城,拉一天活儿,再三十里回到镇上。
一天中他只在中午和晚上与廖哥儿互发短信,那是两人都可能闲下来的时候。三四个月他会开车来一趟北辽,七八个小时一口气跑,把出租公司那辆最低端的现代车开出奔驰速度。
住一晚,和廖哥儿见一面,一起吃顿饭。第二天睡一个懒觉,养足精神再一口气七八个小时回去。他觉得这种生活挺好,比之前在县城饭馆当厨师要好玩。
他是个向父亲学习成的面点师,馒头蒸得一级棒,附近的居民都喜欢他蒸的馒头,说他蒸的馒头有面包味。
饭馆老板为省钱,能省的人全省,人多时多大的师傅都得往餐桌上传菜送饭。这也好,那时候贾幼儿看好了几个漂亮的女顾客,
她们每天到饭馆就找贾幼儿搭讪,贾幼儿的勺稍微深一点,那些人花同样多的钱,就比别人得的饭菜多,得的饭菜好。
那时候饭馆的打工仔小伙子都去歌厅解决身体的欲望问题,廖哥儿不花钱也得到了几位漂亮女顾客的关照。
但每天跟面团打交道终于让他烦了。面点做得好,老板总让他加班,该休的假也得免。现在的顾客口味刁,脾气大,一个馒头不对味儿,就不来他这里买了。
生意不兴隆,老板就不给员工开支,贾幼儿一看在这里挣钱没门儿,干脆脱掉围裙换上西装,敲开老板的办公室,老子辞职,加多少工资都不干了。
从面点师傅到出租车公司司机,一点儿都不唐突。他好发动机这一口儿很久了。打小这样,能转的东西都喜欢,小到光屁股时玩的陀螺,大到从来都没有坐过的直升机的螺旋桨。
转的东西让他想到速度、力量,有种迷人的激情的美。廖哥儿这辈子偷过的唯一一件东西是个掌心大的小闹钟。
他八岁,跟父亲去表叔家,摆在八仙桌上的闹钟咔嗒咔嗒响,每一秒响一下,一只拉磨的小毛驴围着表盘圆心转着圈走,一秒钟走一步。他看中了小毛驴,回家时顺手揣进了兜里。
等贾幼儿和廖哥儿念到初中二年级,他这里摸摸那里弄弄,无师自通地把姑父的嘉陵摩托车开动了。
他才发现,当年他喜欢的那个小闹钟,跟小毛驴关系不大,而是因为它在运动,闹钟是运动的机械之一。
然后,他以好好学习为条件,要挟父母给他买了一辆摩托车。
父母不敢不答应,父亲自己先学会了骑摩托车,以便儿子神气活现地坐在车上时,他可以给街坊邻居说,这混小子只是偶一为之。
贾幼儿和廖哥儿就是在摩托车上建立了友谊。
在东北小镇上,一个高中生骑辆摩托车去上学,还是挺拉风的。廖哥儿高贾幼儿一个年级,这也给了他们在一起的机会。
每天早上他从镇子东边来,到镇电影院前停下,坐在摩托车上装作看橱窗里各种花花绿绿的海报。正经的电影基本上不放映了,三块钱的票价老百姓嫌贵。
更多的是各种草台班子、野鸡班子的演出,二十块、三十块钱一票也抢着看,原因是海报上各种化过浓妆的女郎都露着大腿,旗袍的衩一直开到**。
她们往往和一个帅哥拥抱在一起,引起人们无限的想往。镇上的人追星的钱舍得花。廖哥儿长得有点像橱窗里某个男明星。这是贾幼儿对廖哥儿讲的。
“是拥抱女人的那个吗?”廖哥儿问。
“你多心了,”贾幼儿说,“是拿枪瞄准的那个。”
那男明星身穿警察服装,双手握了手枪,两腿叉开站立,眼睛里喷出火来。廖哥儿每天早上都是准时地出现在电影院这里。
廖哥儿从电影院旁边的一条巷子里走出来,时髦的长发,能够扎小辫了,身材高挑。贾幼儿看到他,忍不住会想,他要是拥抱那个露出大腿的女人,会何等风光。
他发动摩托车,缓慢行驶到廖哥儿的右前方,说:“大哥,捎你一段?”
“谢谢。不必了。”
“乡里乡亲的,客气个啥嘛。”
“客气不过是给你面子,我没那么礼貌;我只是喜欢走路。”廖哥儿矜持的很。
贾幼儿知道廖哥儿的这种矜持来自于他的干部家庭身份。
廖哥儿的爸爸是县城国企的财务科长,这样的干部家庭是瞧不起他这种平民百姓家子弟的。尽管那个财务科长贪污公款成了潜逃被通辑的犯人,但是人家仍然是具有优越感的。
“你这步行者的速度,建设社会主义可不行,”廖哥儿粘上去说,“上来吧,再磨蹭了,有这走路的时间多学学数理化知识多好!
“将来争取考上清华北大那样的名牌大学,咱哥们儿也跟着借个光。”
贾幼儿与廖哥儿的摩托车友谊果然不出所料,真的有了成效。后来,廖哥儿大学毕业在北辽找到了工作,
就想起了与贾幼儿的这一段友谊,将他介绍给了某快递公司当了投递员。虽然说还是打工的,但是毕竟到了城市,过上了市民的生活。
廖哥儿在一家超市跟前下了出租车,那个司机哥们还热情地问他,要不要送他回去?廖哥儿极力谢绝了。心里话,老子好不容易出来了,打死我也不能再回去了。
看着那辆车驶远,廖哥儿来到超市黑暗的角落里,几下就扯掉身上的公司服装,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在黑暗中寻找起来。
那些警察多长时间会发现自己失踪了呢,一个小时?两个小时?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小时吧。但愿那些人民警察睡觉睡着了,睡的死一点,最好一觉睡到天亮。
其实,天亮前,他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够了。
廖哥儿的脑子里浮现了两个人最近一次见面的情形。
那个晚上,白英吵着要到夜市上吃田螺,两个人就来到星光夜市转转。就在白英津津有味地吃着田螺的时候,廖哥儿就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地摊旁蹲着的那个男人有点面熟。
廖哥儿丢下白英继续吃田螺,自己慢慢走近那个男人。
地摊上摆着一些袜子、假珍珠等零碎,男人也不招呼生意,只是低着头抽烟。
“这袜子多少钱一双?”廖哥儿问道。
那个男人抬起头来一看,两人就都楞住了。
还是廖哥儿先反应过来。
“贾幼儿!真是你呀,我就看着面熟呢?”
贾幼儿也认出了廖哥儿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就暗淡下来,红着脸喏喏地说道:“怎么是你,真没想到,你能到这平民百姓的夜市来逛街……”说着就站起身来。
廖哥儿一看,这个昔日的伙伴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魁梧大汉了。看着贾幼儿尴尬的样子,廖哥儿知道他的心理,便伸手握住他的一双大手摇着说:
“我不是给你找了快递的工作么,怎么干上摆摊的事儿了。”贾幼儿被廖哥儿握着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,无奈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算是对老伙伴的回答。
那天晚上,廖哥儿和贾幼儿坐在一个小餐厅里一直喝到深夜。
白英坐在那里直犯困,就先回去了。
原来,贾幼儿送货时,在开发货票时做了点文章,本来想捞几个零钱花,没有想到让用户举报,就被快递公司辞退了。
生活费没有了来源,贾幼儿先到街道清理垃圾站,每月工资四百元累得要死。贾幼儿觉得自己不是干这个差事的料,就在街上摆起了地摊。
没想到今天竟碰上了给自己介绍这份工作的老朋友。
那时廖哥儿早就与白英开始了公司经营方案的争论。
他已经产生了蚂蚁搬家的想法,他听完贾幼儿的故事潜意识里闪现出一个念头,这个老伙计成了无业游民,对社会嫉恨如仇,胆子就不用说了,今后说不准有用着他的地方。
再说,小时候的玩伴自然也不同于别的人,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因素在里面。
“你现在住哪里。”廖哥儿问道。
“我姨妈在城北有套旧房子。今年她回老家去了,我暂时就住那里。”
“什么时候我去你那里看看,咱们今天既然碰见了,说明我们的缘分还没完呢。”廖哥儿热情的说道。
“就怕你看不上老朋友呢,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,那像我这样窝囊。”贾幼儿沮丧地说。
“你说什么呢!再说这样的话,咱这酒就没喝头了,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谁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有落难的时候呢难道那时你就不认兄弟了?”
廖哥儿豪侠地说起了一番哲理来。
贾幼儿拍着胸部说:“我靠,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,老子虽光棍一条却还是把朋友义气看得重,只是我以前那些兄弟都散了,要不也不会到今天的地步呢。
半夜时分两人才分手,廖哥儿把口袋里的一千多元现金都给了贾幼儿。
贾幼儿并没有推辞,只是将老朋友的手握了好一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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